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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国湖习作故乡记事之 留在大水坑和水渠里的记忆

编辑日期:( 2017-12-20 16:44:02 )  点击:161874次  来源:新疆河北商会秘书处

石国湖习作故乡记事之

留在大水坑和水渠里的记忆
石国湖
 
 
    我的老家在河北保定清苑县(现在是清苑区)的南蛮营村。全村近五千人。以前村子里有几个大水坑,分别在前街、后街、西南街和西北街。大水坑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很多欢乐,至今难以忘怀。
    谁不说自己的家乡好啊?家乡以前即使再穷、再落后、再愚昧,但那里也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,也会留下或多或少的美好时光,何况少年不知愁滋味呢。我们村我们这一代人大都有这样的记忆。
    我们南蛮营村因无村史可查,便不知道村子的来历。我想应该大致和历史上的宋、辽战争有关吧。据说我们县还有北蛮营。一个“蛮”和“营”,值得品味,也能够使人产生很多和历史有关的思索。
    我们村子没有出过什么大名人,最大的也就是几位县处团级干部。但是清苑县可是出过不少大人物,最有代表性的当然首推宋太祖赵匡胤了。赵匡胤出生地就在离南蛮营村不远的东安村。清苑县还出了很多著名画家、书法家,如梁岩、霍春阳、张宇、段忻然等。还有一批作家,著名的长篇小说《野火春风斗古城》的作者李英儒就是清苑县的。
    南蛮营村的大水坑是村民们世世代代挖土摔坯烧砖盖房子挖出来的。人们要盖房,要用土坯,要烧砖,就挖红淤土摔坯。摔坯一个摔字,非常生动形象。摔坯一般在春天和秋后,生产队的场地不用的时候。为了摔坯,人们得先把红土拉到场地,提前一两天把小山似的土堆用水洇透。摔坯的把式们把和好的泥,不干不稀,弄成一团团,在把式们的手里就像面团。他们两手举过头顶,重重地摔在坯模子里,不多不少,不偏不倚,严丝合缝,用手掌轻轻一刮,平整如刀削。把式们摔得劈啪作响。之后,把式们又快速的用沙土涮坯模子,快得令人眼花缭乱,叹为观止。如果摔坯的人多,有十几个或者几十个,摔坯场面就非常壮观,节奏非常悦耳,像是大合唱,又像是跑马场。年轻的把式们,光着膀子,赤着足,来回奔跑,说着笑着,比赛者,非常欢快。坯扣在平整如镜的地面上,整齐划一,像是用线拉过的,油画似的。待土坯稍干,码成的坯摞错落有致,横竖搭配,巧夺天工,美观的真像是一件件工艺品。
    南蛮营村也是冲积平原,多少年前,被太行山东鹿的大水冲积而成。村里东西北面都是沙地,沙土不粘团不到一块儿不能摔坯。村南面是红土地,是好地,庄稼地,要种粮食吃饭糊口,人们舍不得挖土摔坯。红土有黏性,摔坯烧砖都可以。
村里几个大坑深处是红土,所以人们年年挖,大坑就一年比一年深。一有大雨,就成了大水坑。几个大水坑大小不同,深浅不一。最深的是西北街的大水坑,长方形,深十几米,大雨后积水半坑,看着都吓人。我从来不敢到那里下水,只是在旁边看。常去的是后街的大水坑,由于离家近。这是一个近乎于三角形的大水坑,三面长有小榆树、小柳树、水草,还有一片芦苇和一块儿麻地。
 
    那个年代,看村子里谁家穷谁家富,就看住房和盖房。家庭经济条件好的,一般都是全部用砖盖的房,叫作“一砖到顶”。家庭条件差的盖房大都是外面是一层立着的砖,里面全部是土坯。叫“砖包坯房”。“盖房三间,用砖三千”,这样的房子当然没有全是用砖盖的房子结实、美观、耐用。我们家穷,就是盖的这样的房子,1968年盖了五间,都是亲戚、邻居、家族内的帮忙,只管饭就行了。梁、檩、椽子都是老房子拆下来的。我们家盖房光买砖就用了好几百元。这是个天文数字,是多年来从牙缝里积攒的,还有姐姐们支援的。后来,搬进了新房,老房子早就塌了。村子里的几个大坑如果不下大雨,好长时间是干着的。
有水就有欢乐。有水就有灵性。
    到了盛夏,雨水就多了起来,大坑里的积水也就多了起来。每当大雨过后,大街小巷的雨水冲击着街头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流进了大坑。大坑的中间积水很深也很脏。但是,经过沉淀,大坑入口处的水还比较清。这时,大坑就成了孩子们的天堂和乐园。冀中平原夏天闷热,持续时间长,从早到晚令人汗流浃背,浑身发粘,白天晚上差不多是一个温度,难以入眠。有的人为了凉快,晚上在大水坑里泡到深夜才回家睡觉。有的人就在房顶上或者在院子里打地铺睡觉。每当大雨刚停或者还没有停的时候,有时候午饭还没有吃完,就有小伙伴来叫或者发出个暗号,于是我们就找个借口,筷子一放,饭碗一推,拿块饽饽,疯了似的边吃边快步向大坑跑去,去大坑洗澡游泳,为了玩儿,也为了凉快,也为了不耽误下午上课。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孩子,没有几个到过县城的,更没有谁见过大江大湖大河大海。我是地道的“旱鸭子”,哪里会游泳?只是在大坑里瞎扑腾罢了。为了不让我的鼻子、耳朵进水,就撕下一把棉花套子或者蓖麻叶子、棉花叶、丝瓜叶,塞进耳朵和鼻子里,才敢扎猛子。
    在大水坑里,几十个上百个光腚孩子人头攒动,高门大嗓,你喊我叫声此起彼伏,一片沸腾。小伙伴们玩得开心极了,互相打水仗,追逐嬉戏,上蹿下跳,快活无比。有的深深的憋一大口气,一个猛子能扎出去几十米远,出水时像游泳冠军,非常得意;有的仰面朝天,躺在水面上自由自在的“浮水”很长时间;有的手脚并用,打“扑腾”,拍的水面噼啪作响;有的憋气,比赛看谁在水下潜水时间长;有的则像小兵张嘎一样,用芦苇折一把手枪,在水里头顶一张蓖麻叶或者麻叶玩儿游戏;有时候十几个孩子你拥我挤像下饺子似的“扑通扑通”的跳进大水坑。那应该是最快乐的时光了。
    直到多少年后,我在城市生活,也去过很多很不错的游泳馆,我依然是在浅水区游着玩儿,不敢到深水区,不像那些会游泳的,在游泳池里,尽情击水,得心应手,潇洒自由,非常惬意。
    这些年不时回到南蛮营,早就不见了那几个大水坑。一问才知道,这些年冀中平原干旱少雨,大水坑多年没有积水,大水坑早就被填平了,被人们盖上了房屋。

 
   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冀中平原发过一场大洪水,是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造成的。太行山上下雨,平原也下雨。那几年太行山东麓由于大炼钢铁和大饥荒造成了大自然灾害。太行山东麓没有植被,没有树木和草皮,一面坡能够充饥的被吃完了,能烧的遭到了灭顶之灾。秃山荒岭根本不能蓄水,大雨连绵,洪水顺着地势,咆哮着向平原倾泻。由于排水不畅,造成大规模的涝灾。这似乎是老天对人类破坏大自然的报复。这也是人们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。善良的农民是被生活逼的,要吃饭要烧火作吃啊。大洪水造成家家遭灾,户户漏雨,土坯房成片倒塌,人们在搭起的窝棚里生活,吃树叶、红薯菀、玉米芯,艰难度日,坚强生存。为了防止这样的灾难再次发生,国家领导人发出了“一定要根治海河”的号召。于是,各县、乡、村挖了很多纵横交错的大渠,以泄洪、防洪。我们村子的东西南北在两个村子土地分界线的接壤处,都挖了一人深的水渠,大都是东西走向,一旦有大洪水,可以顺着大渠流向白洋淀,流向潮白河、海河,以防止内涝,造成灾害。
   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,有备无患。虽然这些渠由于冀中平原连年干旱没有用过,但在当时还是很有必要的。
河北省的贫困区主要在太行山东麓,从南到北有十几个县抑或更多。这里大都是革命老区,在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时期,老区人民做出了永垂青史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,不仅是生命被日寇无情的杀戮,还有人们赖以生存的青山绿岭被烧光。革命老区伤了元气,一直没有回复过来。所以,革命老区的经济一直发展不起来。后来又加之天灾人祸,还有自然条件很差,这里的人民始终缓不过气来,站起来了而始终富不起来强不起来,贫穷伴随他们几十年,有的地方贫穷的令人痛心、心痛、流泪。现在好了,党中央描绘了精准脱贫的宏伟蓝图,各级党委政府全力以赴。相信,这里的脱贫指日可待,美好的生活一定会尽快来到。
    南蛮营村和南宋村接壤的水渠,离我们村大约有两三公里。上世纪六十年代初,有那么一两年,太行山东麓保定地区山区的水库爆满,就从上游分流放水到平原农村,好像是王快水库放下来的水,经过几十公里,流淌到我们村。水一旦放到我们这几个村子,这条渠便成了我们玩儿水的好去处。
    渠道不宽,两岸的土质松软,都是新挖的沙土,光着脚在上面开心的撒欢奔跑很舒服。岸北边的是南宋村的孩子,有几十个。岸南边的是我们村的,也有几十个。都是十来岁的孩子,个个光着腚,飞也似的在堤岸上跑来跑去。孩子们一拨拨的跳进渠水里,游向下游一二百米,然后再返回原地再跳进渠里,上蹿下跳,大喊大叫,如此反复,乐此不疲。有的还用绳子把短裤扎起来,吹上气,鼓鼓的,仰面躺在水里枕着,被水悠然的漂向下游。孩子们来回奔跑着,喊叫着,各个都玩儿疯了。两个村的孩子们偶尔也会发生些不愉快,你碰我一下,我打你一拳或者你在我的屁股上踢一脚,闹得脸红脖子粗。但是孩子们抵挡不住渠水的魅力,要么互相指责两句,要么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,继续尽情的玩儿水。
    美好的时光非常短暂。估摸着快该上课了,孩子们赶紧成群结队的边说边笑的向学校跑去。湿漉漉的短衣短裤穿在身上,还没有到学校,就已经被自己的身子暖干了。
    当然也有动作慢的,跑到教室已经上课了。
    老师担心学生们的安全,如果哪个学生淹死了,麻烦就大了。
    老师的眼睛很是厉害,一眼就能看出哪个学生在大水坑里或者在水渠里洗过澡。在大水坑里或者水渠里洗澡的胳膊腿上发白。老师只要在学生的胳膊上用指甲或者小木棍轻轻一划,在大水坑里水渠里洗过澡的一目了然。接着老师就是一顿严厉的批评,至于那些迟到的倒霉蛋儿,严重的还要罚站,以儆效尤。
    可学生们依然是痴心不改,屡教屡犯。
    岁月如梭。美好的童年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。美好的童年不可复制,但却无法忘却。
(2017年12月19日改定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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